【原創】 人格系列 01、無限小的機率

與實際的團體人物無關,亦不會探討實際病症(DID),內容均為虛構故事
|題目取自自創寫作一百題096(墨樊)

 

 

 

 

 

  踮起腳尖,動作熟練的將漫畫按照分類放回原位,店裡的客人都還在度過各自的美好時光。這樣的寧靜非常舒服,這間漫畫店彷彿被天使遺落人間的羽翼輕柔地環抱著。

  結束歸位的工作,我回到櫃台的裡面,拿起桌上那本封面是橘紅色,還有模糊地映著張女人面容,瞳孔白得駭人的小說,第十三個人格ISOLA;夏色特別選來給我看的,我拒絕的話還是會被強迫看完,因為夏色是女王。

  『不行的話,我會馬上接手的唷。』花衣實開朗活潑的嗓音在心底響起。

  『沒問題的,我想親自看完這本書。』虛弱地綻出抹笑,我同樣在心底回應著。

  這本書的重點在於一位擁有十三個人格,叫作千尋的少女;至少對我來說,這才是重點。

  或許不會有人相信,但在我身體裡,的確存在著不同的人格。但我並不像小說裡的千尋那麼可憐,我生在個相當普通的家庭,會有其他三個人格的存在,應該跟我本身的個性有很大的關係。

  一開始我並未意識到,自認那是記憶喪失的情況而已。直到夏色出現並對空洞地躲進意識的我說話,我才終於發現到其他人格的存在;然而,對我來說,她們比外面的人還要真實。

  最先產生的人格是花衣實--她們原本都沒有名字,都是用特色來稱呼對方;花衣實最初的名字是活力君,夏色是女王君,還有很難得會出現或說話的繪音則是黑暗君。大家的名字都是從我的名字衍生,從繪彌的「KAI」行去找出適合每個人格的名字。

  花衣實是剛讀國一要適應環境而出現的,夏色則是國三快要畢業的時候,而繪音則是高一被人欺負的那段時間;實際的出現時間我並不知道,都是花衣實告訴我的。

  面對現實還有交際什麼的,都交給個性最開朗活潑的花衣實去負責,夏色主要負責從旁協助;另外還得抑制繪音的出現。有次不小心讓繪音出現,面無表情說出實話的我似乎讓其他朋友嚇到,要不是夏色趕快拉開她並將花衣實推出去,可能又會讓「龍神繪彌」被欺負了。

  而我也慢慢地習慣這種生活。要夏色判斷適合讓我出現,我才能用真正的瞳眸看著這個世界。

 

 

  陸陸續續的替離去的客人結帳,還有整理他們看完的漫畫小說,看一下電腦顯示的時間,差不多是要打烊的時間,我提醒剩下的一些客人時間,回到座位打算在打烊前,看能不能將這本書看完;順便透過大片的落地玻璃望著窗外,雨勢比我來打工的時候還要大。

  『花衣實有帶傘嗎?』跟我同時接收到外界資訊的夏色,語調冷靜卻傲氣十足的問著花衣實。

  『有喔。我帶的是很大的雨傘,撐兩個人都沒問題的那種。不用擔心會感冒。』花衣實卻完全不在意的,用著如往常開朗的語調應道。

  『……誰?』相當中性的嗓音,咬字卻像陷在死沼裡一樣的委靡,分不出性別和年齡。

  其實,連最早產生的花衣實都不知道繪音的性別和年齡。

  『繪音?』我試探性的叫著,夏色同時發出同樣的音節;但語調有著深深的嫌惡。

  『……有人……很熟悉、但陌生……』繪音毫無情感的述說著。

  『什麼意思?』我叫了三次繪音,但她卻不再回應。

  『不用再問,她又掉進意識深淵裡了。』取而代之的是夏色負責應道。

  繪音不常出現在外界,甚至是我的意識,總是獨自一個人在我不知道的意識深淵遊蕩,每當我崩潰的時候才會出現在我面前,等到我停止了悲傷和崩壞,又會拖曳著沉重的步伐離開。因為,繪音是黑暗君,負責承擔我所有的負面情緒。

  正當我思索著繪音留下的話,而夏色跟花衣實討論起時,有個男人踏進已經快要打烊的店裡;穿著一件黑色風衣外套,裡面是黑色毛衣套頭配上牛仔褲,全身淋得有點濕。

  我不曉得該如何形容,但我覺得他身上散發著一股熟悉的氣息,會不會是在哪裡見過?不是我在外面見過的,而是花衣實或夏色出現遇到的人。

  『繪彌,我沒見過這個人唷;夏色也是。』察覺到我的想法,花衣實給了我確定的答案。

  『……說實話,我覺得他很詭異。』猶豫了許久,夏色才緩緩地對我說。

  『怎麼說?』我在心底歪著頭困惑地反問,但在外人眼裡,坐在櫃台的我還是安靜地看著小說。

  『熟悉到一種近乎可怕的程度,所以我才說詭異。妳小心點,繪彌。』

  從夏色的話裡,我能感覺到她正繃緊神經,藉由我看書的餘光追逐著那個陌生的男人。當他選好要借的書時,店裡只剩下他一個客人,時間也非常接近打烊。

  『要換我嗎?』花衣實略帶擔憂的問道。

  『不用,沒有關係的。』

  雖然平常都是花衣實負責面對現實,但跟人相處的模式我還記得。我站起來,接過他遞來的書,是國高中少年特別喜歡的熱血漫畫。我小心翼翼的瞄上他一眼,發現他的眸底冷冽到會讓我想起,聽說跟繪音太接近會使夏色變成的模樣;黑暗女王君。

  「會員嗎?」我努力用爽朗的語調問道。

  「現在。」成熟的嗓音跟他的人一樣冷淡。

  我在心底露出困惑的神情,花衣實連忙對我說。

  『他的意思是,現在要辦會員吧?會員單在左手邊第三個抽屜,記得要看身分證。』

  「沒問題。本店的會員制度寫在這裡,你先看,我拿個單子。」從花衣實說的位置找到黃色紙單,上面的確寫著入會單,順手拿起桌上的筆給他。

  他選了最高級的那種,並相當爽快的掏出萬元紙鈔付帳,將身分證放在桌上;本鄉蒔也,很溫柔的名字跟他冷漠的形象有點不合。正當我核對著身分證和單子上的是否有差異,卻眼尖的發現他的黑色皮夾上沾有血跡,驚慌到差點退下面對世界的位置。

  要裝作沒看見嗎?

  『繪彌,裝作沒看見。那跟我們沒有關係。』夏色的語調雖然有感情,但一點溫度都沒有。

  『可是……』

  『他可是男人,現在店裡只剩妳一個,要小心。』

  大家都是為了保護我而產生的,所以這種話我時常會聽到,不要怎樣那跟我們沒有關係,也不是說夏色無情,只是要保護我,所以其他人都是次要的而已。

  可是,我真的好想知道,為什麼我會覺得他很熟悉?

  「那個……你流血了嗎?」

  指著他的黑色毛衣,在腹部的地方有一點偏乾,暗紅色的一塊,太久沒跟人說多餘的話,讓我說起話來有些緩慢。

  「要不要,我幫你包紮……本鄉先生?」

  他先是不帶感情的瞪著我,卻又像是受到斥責的小孩一樣低下頭來,當他再次抬起頭來,我卻在那對如黑曜石般的瞳眸讀到能將人淹沒的溫柔。

  「只是一點小擦傷,我回去會包紮的。謝謝妳的好意。」本鄉先生笑得很溫柔,我想世界會在他的這種笑容下融化的。

  「那就好。這是您的身分證、會員卡還有找您的錢,歡迎下次光臨。」

  「謝謝。」道著謝收起東西。

  『繪彌,妳剛那樣很危險。男人不是好東西。』

  我無視夏色的警告,逕自地收拾起店裡;花衣實則在一旁安撫著她。等到我收拾完所有的東西,拿著背包走出店門口,卻發現本鄉先生還站在門口,望著變大的雨勢,露出無奈卻依然溫柔的神情,半低著頭微微地掀動薄唇。

  「本鄉先生?」

  「……是妳呀。」

  「本鄉先生沒有帶傘嗎?」我瞧著空無一物的傘架,斗膽地這麼推測道。

  「有的。但是,好像被誰順手牽羊了呢。」本鄉先生沒有遺失物品該有的懊惱,而是恍若雨後晴空一樣爽朗的好聽嗓音。

  『機會,繪彌。』繪音的嗓音又在我的心底響起,很突然的,嚇得我差點在現實往後退。

  『不要隨便慫恿繪彌。』聞言,夏色很生氣的反駁著。

  『夏色別這樣,繪彌也想知道的。』花衣實努力的拉住生氣的夏色。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應該不會很遠吧?」晃著手上還能撐兩個人的傘,我盡量保持語調的輕鬆。

  「不,有點遠。況且,我怎麼能麻煩女孩子呢?」本鄉先生苦笑著推拒。

  「……吶吶,本鄉先生住的地方附近有營業到這麼晚的拉麵店嗎?」花衣實用我的嗓子發出輕快悅耳的聲音,微歪著頭的模樣或許相當可愛。

  「有是有,不過怎麼會忽然說到拉麵店?」

  「我送本鄉先生回去,順便幫你包紮。本鄉先生就請我吃拉麵吧;正好我想吃宵夜。這樣行了吧?」

  花衣實模樣可愛的伸出傘遞給本鄉先生,顏色是如晴空的藍色,讓男生來撐一點都不詭異。

  「當然,撐傘是男生的工作唷。」

  不愧是花衣實,對付這種情況的手段比我來得俐落,而我則退到後面被夏色罵了一會,但因為她也想知道,所以罵個兩三句就沒說什麼了。

  本鄉先生的唇角溜出一絲無奈,半閉起眼,才溫柔地笑著答應。

 

 

  本鄉先生的住處的確有點遠,走路大概要二十分鐘,這段路上花衣實很自然地報出我的名字,他也作為對等的說了一些他的事情,但對於身世背景卻說得很簡單;在那一瞬間,在花衣實後面的我彷彿又看到了剛踏進店裡的本鄉先生,冷漠而拒人千里的態度。

  善解人意的花衣實也不斷地問他,腹部的傷會不會痛?速度要不要慢一點?傘要不要幫忙撐?比起太久沒接觸人群的我而言,花衣實的思慮實在是非常周到。

  花衣實跟本鄉先生說越久的話,在後面的我越覺得他很熟悉;察覺到這股情緒的夏色,不安地在意識裡發出嫌麻煩的嘖嘖音節。最辛苦的是花衣實,要面對本鄉先生,還得分神笑著安撫夏色。

  『讓我接手吧?我想跟本鄉先生說話。』在走到門口前,我對花衣實這麼要求。

  『既然繪彌都這麼說……可是一有不對的話,妳要退下唷。』花衣實有些傷腦筋卻還是答應了我;無視夏色的薄怒神情。

  「請進。」沒察覺到我心裡對話的本鄉先生,凝視著我的眼神彷彿能化出水來。

  是我的錯覺嗎?在我出來的時候,本鄉先生才會擺出那種神情。剛透過花衣實看到的他,只是表現出紳士的溫柔;跟現在筆直地對著我的溫柔不一樣。不一樣的,我真的這麼覺得。

  但當我要脫鞋進去,夏色卻硬是將我拉下。

  「雖然很抱歉,但能不能請你拿醫藥箱來門口。」

  從夏色的語調裡,完全聽不出半分的歉意,彎起的唇角卻跟花衣實的笑容不一樣。

  「進到一個獨居男子的房間,有點危險。」

  含著淚,我生氣地瞪著夏色。如果本鄉先生討厭說這種話的龍神繪彌怎麼辦?這還是少數幾次,用我的人格面對現實,卻還受到溫柔的機會--她為什麼要這麼作?

  「不會。但妳的敏銳度很高。」本鄉先生先是閉上眼,笑著伸手開燈並走進房間拿醫藥箱;而夏色也退下。

  「……對不起。」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愛惜自己是很好的事情。」他溫柔地摸著我的頭,又覺得失禮而收回去,蒼白的唇被他咬紅了。

  「很痛嗎?我看看。」小心翼翼的掀開套頭毛衣,我整個愣住。

  是刀傷,幸好不是刺進去而是割到而已。本鄉先生忍耐著疼痛的閉上眼,當我感到心痛的想要掏出面紙,想要伸手拭去他額上的汗珠時,「他」猛然握住我的手,抬起的眼簾恢復最初那種結成霜的冷漠。

  「這樣就好了吧?請妳出去。」

  那一瞬間,我彷彿理解了一切。

  「你、你……」

  近乎不可能的,無限小、趨近於零的機率--

  話語窒息在喉間,直到夏色從容地接手。

  「吶,本鄉先生,態度也變太快了。」

  夏色笑得自信,卻又沒有溫度;這種笑法是她最大的特色,甚至有點挑釁。

  「或者該說,你或許不是『本鄉蒔也』呢?」

  『夏色……』我虛弱地在心底叫著夏色的名字。

  『不要說話,繪彌。沒事的,一切都交給夏色吧。』花衣實足以安撫人心的嗓音響在耳畔。

  「果然,就叫蒔也不要這麼作了。那妳又是誰?」他的神情相當冷靜,直視著夏色。

  「夏色,繪彌取的。」夏色盡力維持著冷靜。

  「大家都知道的。龍神繪彌和『我們』一樣。」當「他」這麼說的時候,夏色已經無法保持冷靜而露出錯愕的神情;連花衣實都很驚訝。

  快要失去對外界意識的我想,被雷打到的機率是多少?中大獎的機率是多少?但是,這些絕對都遠不及--遇到同類的無限小機率,還要小。

  是的,我們遇到了同類。

  擁有多重人格的同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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