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太女審
｜創作審神者 水村凜凜花
｜學園paro
01.
她開始關注那名常客的契機十分偶然且不值一提。
早春的午後、對方掃光架上所有新發售的商品，而她在那堆猶如山丘的甜食裡，看見期待許久的草莓閃電泡芙。但作為一位專業的店員，她只能以營業用的微笑來掩蓋內心的失落。
一切的開端，僅止於一個她打算放在下班後再享用卻被硬生剝奪的期待。
「妳看起來打擊好大，沒事吧？」
趁著來客量趨緩的空檔，今天當班的搭檔阪內邊拍著她的肩，邊壓低音量詢問。
「啊抱歉，我表現得太明顯了嗎！」直覺以為前輩的發問帶有提醒意味，水村不免緊張地拍打著雙頰。畢竟她還是個見習中的新人，自然會格外擔心自己是否無意作出什麼不適任的舉動。
「唔，有點。」阪內作勢以手刀打了下她的頭，「但是，妳對客人的表現還是跟平常一樣，所以我可是真的在關心妳喔。」
水村點頭表示明白，「打擊……是真的有點大啦，因為我今天的動力就是下班後，可以買一樣我最期待的甜點當作犒賞。」
這間便利商店每天只會補貨兩次，就算是特殊節日也只會提高數量，並不會增加進貨的次數。一次補貨是中午以後，一次補貨則是大夜班的時段。對半工半讀的水村來說，只能遇上午後的補貨點而已。
「我是可以理解妳這麼失望的原因，但是……」同為女性的阪內先是欣然同意，話鋒又倏地一轉，語帶憐憫地說道，「畢竟是那個甜食黨先生，所以、節哀順變吧。」
「……甜食黨、先生？」
「這個嘛、妳不是每天都有班，所以應該沒有發現吧？」斂下笑意的阪內擺出一副猶如研究學者的正經表情，「以下資訊整合了我和萬田的當班經驗。他每天固定會在下午四點及十一點左右來店裡掃貨，因為每一次都會買很多的甜點或零食，所以我們兩個私下都叫他『甜食黨先生』。」
「阪內前輩、對甜食黨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意見，我只是覺得稱呼一個大男人為『甜食黨先生』很有趣而已。」
阪內光明磊落的回答不僅消弭了語氣中的偏見及惡意，甚至坦蕩到讓人覺得好笑的程度。就算店內目前沒有客人，但她們畢竟都還是值班中，所以水村完全不敢笑出聲來，只能努力克制想放聲大笑的衝動。
「然後，我們兩個推斷甜食黨先生不是自由業，就是個尼特族。」
「真是個極端的反差。」水村不禁回答得相當真摯。
不過，如果是我的話，應該會以「砂糖先生」來命名吧。
水村來不及說完這段話，門口傳來的迎客音效讓兩人不得不暫且打住這個話題。
泡芙事件落幕以後，水村便加入了觀察「砂糖先生」的行列。
身材非常高大卻又習慣駝著背，眼下有著像是積年累月而成，帶點陰鬱的黑眼圈。
平日確實像前輩們所說一天會來兩次，假日的話會再多來一次。
不挑食，很有實驗精神，只要看見當天新發售的商品都會毫不猶豫地放入購物籃，也很喜歡一些奇特得無法客觀評斷是否美味的甜食。
每次結帳大多都是用大鈔付錢，感覺應該蠻有錢的，但他不曾對他們說過半句話，也不曾在拿回找零時碰到他們的手；沒有半個店員聽過他的聲音。
直到那個炎夏的早晨，水村第一次聽見砂糖先生的聲音。
至於事情的起因要回溯到幾個小時前，她在女性員工更衣室外被店長叫住。
「那個章魚燒口味的巧克力棒斷貨了。」
因應暑假檔期，某知名甜點品牌推出了一系列以夏日祭典為主題的鹹食口味巧克力棒，其中包括常見的章魚燒、炒麵、烤魷魚等等，盡是一些脫離常軌的奇妙口味。
「嗯……那個商品在我們店的銷量不是很好嗎？」
正確來說，這間分店的銷量全部來自同一位常客。
「全國銷售數字不是很漂亮吧。總之，如果有客人問起就照一般流程回答。」
畢竟類似的停產斷貨商品在店內不算少見，所以水村並沒有往下追問，而是明瞭地點頭答應。
她跟早班同事交接後便接手結帳的工作，櫃檯的客人較少再換成補貨或是整理環境的業務，照理來說是跟平常沒有兩樣的日子，但今天每當自動門的音效響起，水村都會不自覺看向門口，確認來客的樣貌才又繼續手邊的事務。
烈日正炙熱的午後，那名身材高大卻又慣性駝背的男人緩緩走進店裡。
剛好在櫃檯待命的水村小心翼翼地觀察著，男人、被她擅自稱作砂糖先生的常客，邊拎著購物籃邊將架上的甜食，猶如灰色暴風般的掃入籃內。
然後，他停在空無一物，徒留著「新發售！今年夏日祭典的新風味！」醒目字卡的貨架前，下垂的雙眼瞪大幾秒又恢復原樣。男人眼神游移地瞥向櫃檯唯一的店員，默默轉身到冰櫃撈起幾支冰棒又踱回原位，緊盯著那個可以直接看見後方櫃架商品的偌大空格。
重複兩三次後，他終於死心地提著購物籃去結帳。
「請問您需要購物袋嗎？」
男人點頭。
「好的，我幫您裝入購物袋內。」水村俐落地刷完眼前的甜食山丘並整齊地收納在購物袋裡，「總共是3704圓，請幫我確認螢幕上顯示的金額是否有誤。」
每次結帳時，男人都習慣彎腰聆聽店員的話，所以水村才能看見他向來緊閉的雙唇隱約透出一個空隙。
然而，自男人唇間流洩而出的依然是無聲的吐息，並遞上一張萬元紙鈔；就連店內資歷最久的萬田都不曾聽過他的聲音。
「收您10000圓，找您6396圓，請幫我確認金額有沒有問題。」
流暢地說著營業用語的水村，不若往常那般將找零放在托盤上，而是面帶笑容地捧著－－要是事後被他客訴就完蛋了－－儘管理智的左腦冒出制止的警訊，但她還是沒有踩下剎車。
男人皺著眉頭，陰沉的狹長瞳眸隱約像在表示不滿，水村情不自禁地縮緊雙肩的同時，他翻過厚實的大手，掌心朝上的等她遞還錢幣。
「因為銷量不好，章魚燒口味的巧克力棒已經停產了喔。」壓低音量以免被店內其他客人聽見的水村，以相當急促的音調說道，語畢又馬上恢復營業用的面孔，「謝謝惠顧，歡迎再次光臨。」
男人正眼凝視著她，毫無幹勁卻又充滿壓迫感的雙眼盯得她全身僵硬，數秒的流逝猶如一日般久遠，水村得用盡所有氣力才能保持最後防線的笑容。
「…………謝謝。」
……嗯？
沒能及時反應的水村也錯失捕捉他說話時的表情的機會。
男人快速地轉身步入了炎炎夏日的高溫當中，那股熱度簡直像是無視了店內放送的冷氣，傳達至她的體內。
到底應該如何形容這種感覺。
有點像是循循善誘好久才第一次摸到常在店後閒晃的野貓，又有點像是偶然聽見未知領域的音樂卻被深深震撼－－啊啊這些形容都太爛了啦。
水村只覺腦裡一片空白，連男人方才輕語著的聲線都沒能存入記憶庫。
她只記得他那聲幾乎要消失於空氣的「謝謝」，在三秒內，奪走了她所有的思考能力。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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