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泉守女審
｜創作審神者 土方八奈留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
凝視著那些顏色相左、外貌大同小異的綠色菜葉，右手握著唯一不算陌生的刀具。就算眼前未有一面鏡子的映照，和泉守兼定也確信他現在的表情寫著「茫然無助」幾個大字。
凝視著眼前顏色相左、外貌大同小異的綠色植物，右手握著唯一不算陌生的刀具，就算正前方沒有一面鏡子的映照，和泉守兼定也曉得他現在的表情有多茫然無助。
「振作一點。」
「……好痛！」
與那句雲淡風輕的提醒毫不相襯，土方八奈留隨身攜帶的木刀無情地重落在他的右肩。
「喂喂、我手裡握有菜刀，要是被妳嚇到滑出去傷害別人可怎麼辦！」
「沒問題的。」輕挑眉梢，不以為意地打量著他的八奈留平靜地應道，「掉下去頂多就是刺中你的腳。沒問題的。」
「請將我的身體也當成一回事！」
「－－八奈留小姐、我在倉庫找到備用的砧板了！」如獲至寶般的堀川國廣前腳才剛跨過廚房的門檻，便感覺到兩人間所醞釀的肅殺氣息。
儘管他猜不到事情的全貌，但畢竟已經習慣他們一來一往的互動模式。所以，堀川國廣佯裝無事地笑著將手中的砧板放置在和泉守兼定前方的調理台上。
「來，兼先生請用。」
「謝啦國廣。」因堀川國廣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樣，他亦適時打住那段無意義的爭辯。
和泉守兼定倒也不是真的對她有什麼不滿，反而認為是土方八奈留對他帶有成見，每次跟她講沒幾句就會演變成你來我往的激烈爭辯。
移動身軀讓出調理台中央的主位後，她轉頭向堀川國廣提出疑問，「那麼，堀川先生今天打算準備哪些菜色？」
「嗯……因為兼先生是初次進廚房，所以我打算做些簡便的料理。」不自覺微歪著頭的堀川國廣沉吟，「像是馬鈴薯燉肉、煎蛋捲、涼拌菠菜……最後再煮一鍋魚片豆腐味噌湯？八奈留小姐覺得這些菜色如何？」
「其實不用問我的。」八奈留輕輕地搖頭後朝他微笑，「畢竟現在廚房的負責人是堀川先生，你說了就算喔。」
對國廣就笑容滿面的，這麼明顯的差別待遇，這個女人果然很討厭我吧！
越過堀川國廣的肩膀，和泉守兼定一語不發地盯著面帶笑意的土方八奈留，可惜後者依然對他投來的炙熱目光，視若無睹。
她真的完全不將他當回事，到底是有多討厭他？最初的不滿轉變為懊惱，和泉守兼定並不曉得他為何會產生「懊惱」的情緒。
或許是作為一把好刀的自尊，令他不能接受土方八奈留屢次無視於他的存在。這是他左思右想多日後，好不容易找到的理由。
土方八奈留來到本丸，開始指導他們的生活習慣－－認真來說，和泉守覺得她的行為更像是「鞭策」或者「操練」－－以及培養他們生活方面的常識後，至今應該早已經過數月的時間。
他並未將時間留意到相當精準的程度，不光是和泉守兼定，本丸內的刀劍男士大多沒有時間概念，一天、一周、一月在他們的認知裡都是相近的單位。
總之，當這個目的被提升到一個水平線後，八奈留便展開下一步的行動。
她以紙谷梢的名義，召集年資較久的幾名刀劍男士。一般來說，他們應該要在勤務室集合，但因審神者近日來的身體不適，會議地點自然就設在審神者的寢間，就算是暫時下不了床的審神者也能隔著紙門參與這場會議。
「接下來，目前我所負責的那些雜活，將會慢慢移交由你們負責。是的，就是整理環境、清洗髒衣、準備膳食等等的工作。基本上，最後是希望你們都能自主完成所有的事情，不過……」
似乎早已預料到他們錯愕反應的八奈留在堀川國廣舉手提問前，稍微換氣喘息又繼續往下說道。
「不過，一下子就要你們做到是不可能的，這個只是最終的目標。所以，我希望每一樣事務能有負責人，這就像是你們以前出陣時，都會推舉一個隊長出來領導。而我會將每個負責人教到會為止，再由負責人去找尋合適的成員來分擔工作。」
「也就是說，土方小姐會以循序漸進的方式來完成工作的分配。」說話本就怯懦的審神者因病而使語氣更顯得嬌弱無力。
「沒錯，這也是我與紙谷小姐討論後，我們兩個認為最可行的方式。」
「……我明白了。」率先發話的山姥切國廣不習慣被八奈留注視，而反射性地壓低帽沿。
很明顯的，梢小姐已經提前知會初始刀那邊。習慣默默觀察情勢的和泉守兼定，偷偷瞥了一眼難得主動發言而顯得不自在的山姥切國廣。
方才那句簡短的話中包含兩層意思，第一種是山姥切國廣認同這個方案，第二種則是作為屬下的他將會遵循審神者的指示。
「我也明白了。」畢竟當中多少參雜著審神者的命令，確認事態後的和泉守兼定倒也直率地同意，更甚於直接轉頭代為確認其餘三人的意見，「你們應該也沒有什麼異議吧？」
山伏國廣、堀川國廣及厚藤四郎不約而同地點了下頭。
「喀喀喀！若用得著貧僧，還望八奈留大人儘管吩咐。」山伏國廣招牌的豪爽笑聲，多少替會議室內稍顯停滯的氛圍帶來些許明亮的氣息。
經過一番討論協商後，山姥切國廣負責照顧馬匹，山伏國廣和厚藤四郎一起負責洗濯衣物以及環境整潔的工作，一直以來負責準備審神者膳食的堀川國廣自然成為廚房主事的優先人選。
至於被剩下來的和泉守兼定則是毫不猶豫地拒絕整頓田地的職責。
理由不外乎又是那些會被八奈留賞以白眼的，例如「那種盡是泥濘的工作才不適合我這麼帥氣的刀」或是「如果被別人撞見我全身沾滿泥土的樣子而誤會我是粗俗的刀可不行」等等。若不是顧及隔著紙門後的審神者，堀川國廣覺得八奈留可能早已拔出木刀狠狠地打他一頓。
「俗話說，飢餓底下無完兵。要是讓你負責廚房的話，我想整座本丸都會被那個什麼……啊，時空溯行軍給痛打得慘不忍睹。」
「妳這個評語也太過分了吧。」
「評語？剛剛那番話才不適用這麼溫和的字眼。」斜眼輕睞著他的土方八奈留語帶不屑地挖苦道，「我說的可是命中率百分之百的預言好嗎。」
「我怎麼覺得後面這句說得更過分了！」
然而，事情果真如同土方八奈留的「預言」那般發展，就連平時自詡為最佳搭檔的堀川國廣也說不出任何求情的話語。
值得慶幸的是，和泉守兼定並沒有炸掉整間廚房，最後在八奈留和堀川國廣的努力下，總算是保住整座本丸當天的晚飯。
「所以說為什麼身為刀的我得來種田啊……？」
「別抱怨了，我晚點還要確認一下其他組的情形，別浪費我的時間。」
或許是因為預測成真的關係，八奈留的心情看來相當不錯，不僅沒有生氣地吐槽和泉守兼定，反而是邊哼著不成曲的小調，邊指示他將庫存於農舍內的肥料搬至田邊。
正當她習慣性要將一包肥料往肩膀扛時，和泉守兼定的右手搶先一步制止她的動作。
「我來用就好。」
兩隻膚色迥異的手生硬地交疊著，誰都沒有退讓的打算。
抬頭望向高出她許多的和泉守兼定，八奈留慢條斯理地反問，「你會這麼說，是因為我是女人嗎？」
「不是。」和泉守兼定搖頭，他並不曉得八奈留問題背後的意涵，只是筆直地望入她那雙帶有薄怒的眼底，「因為妳是人類。」
我們都只是你們的工具。
和泉守兼定早已認清這個事實。
無論審神者有多重視他們，無論審神者是多麼發自內心將他們視為夥伴及家人，依然無法動搖「刀劍男士終究只是被人類所創造的工具而已」這個鐵錚錚的事實。
他沒有打算否定審神者的溫柔，卻也不可能閉上眼睛沉於虛假的美夢當中。
「好啊，那就交給你吧。」爽快接受他的理由的八奈留不再多作堅持，鬆開了手。
貌似是為了在廚房時分不出菠菜和萵苣的和泉守兼定，她早在幾天前便將所有作物全都立了一個標示名稱的木牌。八奈留先是領著他簡單瀏覽一次田地，大致說明幾個主要的區塊。
「我每天只會解釋一點，你慢慢記起來就好。說真的，種田其實是最需要頭腦和記憶力的工作，所以我認為這個最適合你了。」注意到和泉守兼定朝她投來的驚愕眼神，八奈留翻了下白眼卻又答得平靜，「幹嘛？我也是會誇獎人的啊。」
「…………我以為妳很討厭我。」猶豫半晌，和泉守兼定決定切入那個始終被當事者當作未曾發生的話題，「我是指、那天早晨發生的事情。」
「喔，你是因為那件事……」意識到他話中所指的事情，喃喃自語的聲線不自覺地往下沉落幾分，然而停頓數秒後八奈留卻未再次露出那天的表情，相反的、她的語氣裡不帶有任何多餘的情感，僅僅是作為疑問的說道，「我倒覺得是你不喜歡我吧。」
「哈啊……？怎麼看都是妳討厭我吧！妳可是一次都沒有認真叫過我的名字，不就是討厭道連名字都不願意說嗎？」
她平常連名帶姓的和泉守兼定。田埂那次怒氣沖天的和泉守先生。他確實不曾聽過八奈留以其他的方式，認真地、正經地說著他的名諱。
凝視著他該說是不滿還是委屈的八奈留情不自禁地笑了。
不是紙谷梢那種內斂的清淺笑意，也不是往常禮貌卻又陌生的虛偽笑容，而是以嘹亮得幾乎要響遍整座本丸的音量。
土方八奈留毫無顧忌地放聲大笑。
「你居然一直介意著這種事情，真的是超級小心眼的耶。」
「才不是小心眼，像我這麼帥氣的刀可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恥辱。」
「連『恥辱』這種話都講出來了。好啊，那我以後就認認真真地叫你。」
終於止住笑聲的八奈留踮起腳尖，伸手扯住他的前襟將他整個人往下拉，距離近得她嘟囔著「沒事長這麼高幹嘛」的嗓音也聽得一清二楚。
被陽光照亮的小麥色臉龐，緩緩地綻放著他第一次見到，土方八奈留最燦爛最純粹卻又猶如孩童惡作劇般的明朗笑靨。
「－－阿兼。」
「…………等等這種俗氣的名字一點都不適合我！」
無視於他的抗議，八奈留又叫了一次。
「阿兼。」
帶著前所未有的輕柔，帶著旁若無人的專注，帶著女性特有的溫軟音調，將那個俗氣的稱呼咀嚼成某種動人的詩歌。
然後，和泉守兼定下意識地別開了頭。
「如果妳堅持叫我那個俗氣的名字，我就叫妳『小八』！」
正在翻土的八奈留停下手中動作，對著得意洋洋的和泉守兼定投以一個挑釁的目光，「好啊，就當作是我對你事隔多日才終於想到的反駁，所致上的敬意。我就姑且當一下『小八』吧。」
這一瞬間，和泉守兼定終於意識到他贏不了土方八奈留的事實。
直到最後他一次都沒能贏得了土方八奈留。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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