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根夢
｜夢向創角 栗野日歌
被擠成沙丁魚的人群裡，傳出一個細微到幾乎被周圍雜音所掩蓋的咋舌聲。
又來了。栗野日歌翻了個白眼。所以，她才討厭搭傍晚時段的電車。
努力壓下內心的不耐，她悄悄移動身體並低下頭來，再打開相機的前置鏡頭窺視著後方。手機螢幕的角落映照出一名普通的男性上班族，栗野以指尖調整焦距後，默默點下了正中間的拍照圖示。
她並不曉得女性搭乘電車被騷擾的標準是多少，畢竟、無論栗野有多不情願，騷擾事件早已成為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容易被騷擾是因為嬌小的身材嗎？但是，她又不是自願長成一個矮子的。
不然是因為看來楚楚可憐的眼神嗎？可是，五官及長相一樣是她不能決定的變數，更何況她對自己的樣子沒有任何不滿。
或者是因為那件短得像是在引誘人的制服裙嗎？不過，她就是喜歡用短裙來平衡整體的視覺效果，畢竟身高已經沒藥可醫了。
輕吐口氣，栗野甩開腦內那些負面且無濟於事的自問自答，轉而抬頭打量起車內的狀況。儘管部份視角被猶如樹木般的人潮所阻擋，但在掃視看得見的車廂範圍後，她發現了那個在滿員電車裡明顯不太自然的空位。
滿腦只想著擺脫身後游移於裙底的嫌惡感，她顧不得硬在擁擠的空間內移動會招來多少異樣眼光，毫不猶豫地邊說著對不起，邊朝著那個簡直像是打了鎂光燈而閃閃發亮的位置努力前進。
「……呼。」艱辛地擠開那些抱怨聲浪，順利抵達座位後，她下意識地吐了口氣。
基於長年的防備心，才剛坐下來的栗野便注意到身旁投來的目光。
她緩緩轉動脖子，直接與視線的主人四目相對，雖然不曉得對方的注視是出於何種動機，栗野仍是禮貌地朝身旁的男性乘客笑了一下，但也沒有端詳他的長相又重新坐正。
不妙了，好想睡……
一放鬆下來就不禁打了個呵欠的栗野，慢慢地閉起眼睛，意識也變得朦朧。
離目的地還有幾站，稍微閉目養神……應該沒有關係、的吧？
伊達工業高中二年A班青根高伸，陷入前所未見的困境當中。
車廂內的電子板及電子音同時親切地提醒他，要下車的那站已經到了，青根應該要快點起身走向車門。
但是，坐在他旁邊、穿著烏野高中制服的女生正倚著他的右手，睡得香甜沉穩，就連雙手雙腳都放鬆得舒展開來。不曉得是幸或不幸，沒有半個乘客不慎撞到女孩而使她驚醒。
青根不是個圓滑的人，對於第一次碰上的突發事件難免有些不知所措。而且，在他搭電車的經驗裡，很少有人會不假思索地坐在他兩旁的位置，更別提對方非常豪爽地睡倒在他的身上。
當他猶豫著如何叫醒對方時，車門在電力的推動下，默默關起。
沉默不語的青根不得已拿出手機傳訊息給同期的隊友。
『請問我應該如何叫醒睡在我身上的乘客？』
『揍他一拳。』
『不能。』
沉思幾秒後又補上一句。
『對方是女孩子。』
然後，視窗的畫面悄然停在這則訊息，儘管發送時間的上方有著已讀的字樣，對方卻再也沒有回覆他任何訊息。
她是被手機鈴聲給吵醒的，睡眼惺忪的栗野反射性接起電話。
「……唔……對啊我在前往妳家的電車上……什麼？妳問我搭到哪裡了嗎…………」
栗野努力撐開沉重的眼皮，抬頭確認著電子儀表顯示的站名－－她搭過站了！
終於理解現況的栗野瞪大眼睛，拼命朝著電話那頭的友人解釋，「嗚哇！對不起對不起！我睡過站了，我等下就會去搭回程的電車，再等我一下下！嗚嗚……小仁花是天使……我會買泡芙給妳賠罪的。」
結束與友人的通話後，伸著懶腰的栗野不經意瞥見左邊的乘客，漫無目的地想著。還是同一個人，那件制服不曉得是哪間學校的。游移的目光最後落在青綠色布料上，那圈明顯的口水漬。
見狀，她僵硬地抹了下嘴角的唾液，默默指向那灘漬痕的同時又用另一隻手對準自己，「…………是我、嗎？」
少年沉默片刻後，靜靜點了下頭。
嗚哇－－死定了！栗野毫不掩飾地露出不妙的表情。
當時為了躲開騷擾而直接坐在這個空位時，完全沒有留意鄰座看似凶狠的長相以及高大結實的身形，又因為她現在是做錯事的一方，當然會覺得繃緊顏面神經的少年看起來格外恐怖。
「對、對對對不起……？」心虛地陪笑著的栗野縮了下肩膀。
這次，少年倒是直接搖頭回應。
「沒、沒……關係嗎？」對方真要計較的話，她一定會打輸的！認真打量完少年體型的栗野暗自揣度。
留著極短髮的少年肯定地點頭。
同一時間，車廂內再次傳出到站的提示音。
抬頭瞄了一眼緩緩滑開的車門，滿懷歉意的栗野朝少年雙手合十，「我得在這站下車……那個－－真的很對不起！再見！」
儘管表情看來有些不自在，少年仍是生硬地朝她擺了下手。
鞋跟往前一踏，捏了把冷汗的栗野飛快地朝著門衝去。
「所以－－後來怎樣啦？」
一打開社團教室的門，青根便接收到昨天已讀不回的二口堅治那抹挑釁的眼神，向來寡言的青根僅是回以一個困惑的表情。
「不要裝傻了！女孩子睡在你身上什麼的……根本就是絕佳的邂逅機會好嗎！太可恨了！為什麼這種幸運的事情都不會降臨在我身上？」
「…………沒有怎樣。」青根沉穩地應付著盛氣凌人的二口，不疾不徐地打開他的置物櫃。
一聽見他的回答，原本高漲的情緒突然消退下來，二口轉而露出不帶善意的惡質笑容，「……說得也是，畢竟是青根你啊。」
我當然是青根高伸。雖然不能理解那番話背後的含意，青根倒也沒有出言反駁的打算。
他指著鐵櫃示意二口快點更衣。
不過，真要說有什麼的話，應該只有他刻意多坐一站才下車，搭到反向的電車吧？
但那也是無關緊要的瑣事，所以青根沒有半點想告訴隊友的欲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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