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教|夏中心】 玻璃箱

|夢角中心(含迪諾夢要素)
|夢向創角 弓指木夏

 

 

 

 

 

  乾淨透明的玻璃反射著地面的潔白,她被置於這個觀賞用的箱中,像是一隻滾著輪子的白鼠,在狹隘不見天日的空間裡無止盡地空轉。

  事隔多年後,她才曉得那股繚繞於牢獄內的惡臭是由無數屍體交織而成的死沼。

 

 

 

  弓指木夏的人生乍聽或許值得同情,但在義大利那些瀰漫著迂腐的陰暗溝巷間,不過是個用來唬小孩都嫌無聊的日常一景。

  如同每個沒有戶籍身分的孩童,她被窮困的父母賣給了黑市,沒有包裹善意的理由,沒有錯綜複雜的原因,唯有金錢是他們不二的信仰。於是,她被當作牲畜變換成父母手中的鈔票;長大後她只慶幸當時父母沒將她賣給妓女戶或者臟器工廠。

  她與那些際遇相仿的孩子像是賭客的籌碼,在買賣雙方的指尖來回搖擺,最後她被放入那間洋溢著腥臭的監牢,每日重複著她不懂的實驗生活。

  大人們不分晝夜、毫不理會他們是否飢餓疲倦、全然依照自身需求使用著付錢買來的商品。因為他們不配也沒有資格被稱為人類,牠們是被豢養的牲畜,它們是被持有的物品--他們的意願就像豬會說話那般可笑。

  年幼的木夏及同伴們早已習慣他們審視著物件的漠然目光,他們被允許理解的世界僅止於汙穢的牢房、漫長的走道、過於明亮的手術台,以及虛無的末路。

  木夏不曉得那些離開牢籠後再也沒有回來的孩子被帶往哪裡,當然也沒有提問的權利。她重複著永無止盡的實驗,例如、名為機器的物體延伸而出的管線末端連接著覆蓋住她視線的鐵盔,色彩艷麗的液體沿著透明的管子注入她的體內,銳利的刀刃溫柔卻冰冷地劃開她的身體觀察著內裡。

  眼前的一切,她都不具有知曉的權利。

  一開始、木夏還會像個孩子般的以聲帶撕裂著鳴泣,然而屠夫宰割時壓根不懂畜牲的痛覺,同樣不能理解的大人們只將她的哭聲當成擾人的噪音,最終所能得到的回應僅止於言語的辱罵與肉體的傷痕。所以,木夏學會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她的身體被玩弄於白衣男人們口中的實驗,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

  --然後,她被置於那個觀賞用的玻璃箱中。

 

 

 

  弓指木夏驀然清醒,睜開眼睛、神智不清地盯著室內的漆黑及窗簾外的隱晦燈光,靜寂的空氣裡間或著身旁男人規律性的呼吸聲,她緩緩撥開後頸被汗水沾濕的髮絲。

  十多年後的今日,她依然會夢見那個影響終生的轉捩點--玻璃箱實驗--木夏習慣這麼稱呼它。

  她的生命差點終結於玻璃箱實驗中。

  木夏無意識以手覆住右眼,掌心傳來的實感反而讓她有些恍神,以至於未能察覺床側的男人也醒了過來。

  「木夏?」接在那聲確認的輕喚後,迪諾習慣性伸手將她摟入懷中,帶著些許倦意的低沉嗓音依舊溫和,「作惡夢了?」

  緩緩放下左手的木夏不發一語,沉默著倚靠在對方主動給予的擁抱裡,向來溫柔體貼的迪諾自然不會追根究柢,他邊以指尖輕輕梳理著那頭睡亂的深藍色長髮,邊將不帶情欲、僅僅是安撫對方的輕吻,落在她閉起的眼瞼及繃緊神經的臉龐。

  在一室模糊不清的黑暗裡,迪諾彷彿看見她的唇角扯開一抹複雜的苦笑。

  「迪諾……真的很溫柔呢。」

 

 

 

  她被留在空無一人的玻璃箱內,大人們赤裸的漠然目光更讓她覺得自己是正被評價的櫥窗商品,不曉得該有什麼反應的木夏呆滯地望向箱外那些似乎在討論著什麼的實驗者,無助的模樣如同每一隻用於實驗的動物,對於自身的未來、毫不知情。

  貼合著牆壁的門再度被打開,木夏轉頭看向來者--僅僅是倉卒的一眼,她的身體便像是觸電那般打了個寒顫,每一根神經都拼命向大腦傳輸著危險的訊號。木夏不明白內心的直覺反應其來何自,只曉得這個陌生人施加給她的不光是懼怕那麼簡單的情緒,而是更深層、更空虛、更深不見底的黑洞,正螫伏著準備掠奪。

  像是、奪取她的性命。

  當木夏意識到至今最大的危機時,男人手持的刀刃已經狠狠地刺入地面。若是她剛才沒有及時反應往旁邊躲開,被刺穿的本該會是她,轟轟作響的大腦不自覺浮現了各種難看的死相。

  插滿小刀的軀體。
  筋肉被刨出來所形成的凹洞。
  血液沿著平整的地面蔓延至每個角落。

  而她再也感覺不到任何痛苦。

  那並非解脫,只是虛無。

  面無表情的男人俯視著她,沒有憐憫年幼的她,也沒有勝券在握的興奮表現,只是依照他被支付的金錢完成對等的體力活而已。

  木夏沒有求救--壓根沒有實質接觸到她的男人以一個凝視緊緊掐住她的聲帶--她發不出任何聲音,一個踉蹌、往後跌坐在冰冷無溫的地板,脫離大腦控制的膀胱鬆弛著排洩出貯存至今的尿液。

  她突然覺得那間狹窄又難聞的監牢其實相當舒服。

  至少牢裡沒有持刀的男人。

  沉默不語的男人似是對誰應了聲「右眼是嗎?好。」然後將擦得油亮的皮鞋毫不介意地踩在那灘淡黃色的尿上,屏住呼吸到幾乎要斷氣的木夏忍不住換了口氣。

  下一秒鐘,她的腦裡只剩下鋪天蓋地的疼痛。

  噴濺而出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視線,木夏像個孩子般、確實是個年少不懂事的孩子,扯著喉嚨、拉長了音,吼叫到喉嚨乾涸為止。

  男人、箱外的大人們彷彿在觀賞一齣難以讓人發笑的默劇,毫無反應地注視著她痛得打滾的模樣。

  「下一個,右腳。先不要完全切斷。」

  「右腳嗎?收到。」

  她彷彿聽見男人配戴的耳機傳來他們猶如客人與肉販秤斤論兩的對話,而她正是那個被蒼蠅覬覦的肉塊。

  定著不了的視線猛然攫住角落那抹看來寂寥的人影。

  蓄著藍色短髮的女孩不發一語,緩緩舉起的指尖引領她的視線朝另一個方向看去。

  一個漆黑的鐵塊,靜靜躺在那裡。

  再次轉頭看向並未再次襲來的男人,他用小刀割劃著什麼都不存在的空氣,而她則像是真正的空氣般,被所有人無視。

  誰也沒有看她一眼。

  她克制著疼痛逼使大腦對四肢發號施令,跌跌撞撞著拾起那個形狀怪異的物體。

  不知何時,女孩的手裡也出現一模一樣的東西。

  女孩將其中一頭對準男人,木夏也以同樣的角度朝向男人。

  女孩壓緊著食指放置的凹槽,木夏也是。

  一瞬間,男人的胸膛像是拔掉軟木塞的酒瓶,腥紅色的液體張狂地噴濺而出。男人用盡最後的氣力尋找著子彈射出的方位,直至視線捕捉到木夏的身影後,原本平靜無波的雙眼浮現了他最後遺留於世的情感。

  錯愕。

  箱外的實驗員們立刻爆出一陣欣喜若狂的叫聲,但耳膜被槍聲震得隱隱作痛的木夏並未留意他們具體的發言,她只是邊大聲喘息,邊凝視著女孩越過男人的屍體慢慢走向自己,表情依然沒有變化的女孩朝她伸出了右手。

  木夏的左手無力地朝著虛空延伸而去。

  「……もにか。」
      笛

 

 

 

  再次醒來時,身旁的迪諾已經離開,他貼心地留下了紙條,內容不外乎是希望她再多睡一會,睡醒後肚子餓的話也可以叫客房服務等等關心問候的話語。

  迪諾真的很溫柔呢?木夏莞爾一笑。

  簡單梳洗後,她坐下來享用飯店服務生送來的牛排,齒狀刀刃切開厚實的肉塊滲出裡頭的殷紅血痕時,她又想起了那隻在玻璃箱實驗中損失的眼球。

  面帶微笑的木夏緩緩吞下帶著血絲的牛肉,露出飢餓感得到滿足的幸福表情。

  當時、那座研究所的實驗員為了激發出她的幻術才能而設計了「玻璃箱實驗」,他們僱用殺手慢慢肢解她的同時,也留下反擊的兵器。

  於是,もにか不負眾望地扣下了板機。
      笛

  掠奪與被掠奪的立場因著作為變數的槍枝而顛倒--男人死了,她活了下來。

  沒有當年的玻璃箱實驗,就不會有今日的殺手莫妮卡。

  木夏搖晃著玻璃杯中的液體,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舉杯,紅酒傾倒的弧度彷彿失重墜落的赤紅血液,她緩緩綻開甜美的笑容,輕語。

 

  致謝,玻璃箱實驗。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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