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亂|數桃】 佛前百年

|數珠丸女審
|創作審神者 神田真桃(以及神田澄海

 

 

 

 

 

01.

 

  「主得了花吐症。」

  陌生的語彙使得那雙因熬夜而佈滿血絲的眼睛,迴光返照似的瞠大著。

  因審神者多日未出寢室,經過討論後由壓切長谷部確認審神者是否又在預謀鬧事,然而他們未能料到答案竟不是常見的數種之一。將他找來討論的壓切長谷部應該也是同樣的驚愕吧?打量著對方變得憔悴的面容,藥研藤四郎心想。

  「有證據嗎?」

  俗話說出家人不打誑語,壓切長谷部不說玩笑話。前任審神者時期便與他共事多年的藥研藤四郎,並不會果斷將「花吐症」視為空洞不可信的笑話,但未有佐證前也不該以「花吐症為真」的前提來討論後續。

  聞言,壓切長谷部緩緩攤開了右手,一抹含著翠綠果實的京紫色乍然而現。

  「地上幾乎都是這種花,這株則是我親眼看見主吐出來的,而且吐完後她的表情相當痛苦。『花吐症』貌似是一種會使患者日漸衰弱的病。」向來視審神者為天的壓切長谷部面帶陰沉,卻又莫名瞪大雙眼注視著陷入沉思的同伴,解釋的語氣有些無力,「主說,唯有與喜歡的人親吻方可痊癒……」

  「啊,那可就難辦了。」藥研藤四郎靜靜地回答,視線落在被置於桌面的紫花。

  「所以,一切交給你了、藥研。」

  「……你是擔心神智不清了嗎?你的前後文可是有著峭壁般的落差啊,長谷部!」本覺置身事外的藥研藤四郎突地被拉進話題的中心,不免皺著眉頭無奈地回擊。

  「我清醒得很。」他認真卻又不解地說,「主的初戀對象不就是你嗎?至今、我依然記得主來到本丸的那天……」

  「慢著!」出聲制止正要沉入回憶的壓切長谷部,他語帶困擾地回答,「審神者那時只有七歲!而且那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她應該早就忘記。」

  現任審神者的性格活潑開朗,不會硬要他們完全依照自己的指示作事,不會任性到無理取鬧,一直都很有效率地管理著本丸的事務,大致來說是位相當稱職的審神者。唯一、亦是最令人苦惱的是審神者的「告白癖」,整座本丸的刀劍男士應該快被她告白個一輪--除卻壓切長谷部。

  「沒有,兩個月前主才剛自言自語地說『要不要重新跟藥研告白』。」

  藥研藤四郎啞口無言地望向振振有詞的同伴,開始後悔方才沒拉著不動行光來旁聽。

  早在這座本丸創立時,他們兩個便常有齟齬,儘管未到一言不合或不相往來的程度,但不動行光也在的話,至少能將如今瀰漫在室內的不悅氛圍,轉化成言語痛快地發洩出來。

  「…………次郎呢?作為審神者的最新告白對象,你何不找他實驗是否有效?」

  「主人才剛因他傷心欲絕,不可能。」壓切長谷部斷然回絕。

  「不然……鈴未子小姐那裡的大包平先生?前段時間她作客回來後,成天說著大包平先生長得真好看什麼的。」

  「家醜不得外揚。」

  藥研藤四郎輕輕地深呼吸,努力無視內心那隻打算甩頭離開的惡鬼。繼續在「審神者喜歡的對象」這個話題打轉也得不出結論,於是他提出一個切中核心的問題終止了這陣詭譎的沉默。

  「數珠丸先生也曉得了嗎?」

  壓切長谷部的神情突然變得相當古怪,那雙與他同色的眼瞳呈現一種模糊不可視的狀態。藥研藤四郎曉得他對身為「初鍛刀」的數珠丸恆次隱約帶有複雜的競爭心理,但若是關係到審神者的重要大事還是應該讓對方知曉才對。

  他確實有種自己難以形容的怪異感。藥研藤四郎再度低頭望向嫣然綻放的花,然後用手帕--直覺告訴他不應該用手觸碰--包住審神者因病而吐出的紫花。

  凝視著壓切長谷部有些渙散的雙眼,已然起身的藥研藤四郎語氣堅定地說,「我會尋求數珠丸先生的意見。」

 

 

 

02.

 

  數珠丸恆次的寢室坐落在整個本丸空間裡最偏僻的邊角。

  儘管美其名是現任審神者的「初鍛刀」,但因本丸事務大多由壓切長谷部負責監督或發落,數珠丸恆次平常也都習慣深居簡出的生活,部份刀劍男士在審神者指派他擔任隊長一職時,才會突然想起本丸原來有位尊貴的天下五劍。

  以前、年幼的審神者作錯事後都會躲到數珠丸恆次的房間,而他便是負責來這裡拽著審神者回壓切長谷部跟前認錯的工作,造訪次數在本丸裡算多的藥研藤四郎,至今依然對這間雅致的小屋及主人帶有奇妙的敬畏感。

  「數珠丸先生,請問方便打擾您嗎?」

  「請進。」

  「謝謝,那我進去了。」

  二度問候完,藥研藤四郎才小心翼翼地拉開有些沉重的玻璃門,同時、數珠丸恆次亦將第二層的紙拉門敞開一半並屈身向前,準備接待難得的稀客。因主人的動作十分慎重,他有些不自在地調整了姿勢。微啟的拉門內,隱約可見如同使用者心靈般的簡樸擺設,置於矮几的書籍已經闔起,但藥研藤四郎不加思索地認為那應該是佛經。

  「審神者得了花吐症。」省下不必要的前言鋪陳,藥研藤四郎毫不猶豫地說明來意,「如同字面的意思,那似乎是一種會吐出花的疾病。依審神者告訴長谷部的內容,得與喜歡的對象親吻才能痊癒。」他努力讓語氣及表情看來相當嚴肅,以消弭帶了點童話那般虛假感的內容。

  數珠丸恆次幾乎沒有反應或半點變化,至少他解讀不出來。目光游移的藥研藤四郎看向半開的紙拉門後還有一層紙門--那是壁櫥嗎?脫離現況的大腦漫無邊際地想著。

  那隻與白蓮十分相襯的手,隔著猶如灰塵般不淨的灰青手套,輕輕撫摸著那枚尚未枯萎的紫花,低垂的眸光像是打量著審神者反芻的花兒又像是蠻不在乎的緊閉著。

  「數珠丸恆次」是本丸裡最漂亮的人了。審神者曾經帶著驕傲卻又明亮的語氣,當著事主的面稱讚得直白。我不是指長相的好看,而是數珠先生就像是脫俗離世的存在,不能被任何語彙給侷限,不該被任何言語所制約,可是粗俗來說,數珠先生的長相真的很美。

  良久,數珠丸恆次不疾不徐地答道,「我明白了。」

  若是壓切長谷部或別的刀劍男士應該會不悅地反問「你明白了什麼?」可是,藥研藤四郎反倒覺得不久前仍有些惴惴不安的內心,因那句聽似不著邊際的答覆而踏實了不少。

  「長谷部那裡,我會負責跟他說明,再來就等您的消息。」

  數珠丸恆次的眼角揚起些許困惑,但他沒有主動提問,輕輕頷首後又恢復往常的淡然。

  反觀差點直覺地回問「有什麼問題嗎?」又及時收聲的藥研藤四郎,在聽聞審神者得病後第一次希望她的花吐病可以盡早痊癒。畢竟,整座本丸唯有「那個」審神者能與數珠丸恆次毫無窒礙地對話、吧。

 

 

 

03.

 

  數珠丸恆次面容靜寂地跪坐在審神者寢室外的廊道。

  慣於斂住所有雜音--包括自身吸吐的輕微聲響--他悄然無聲以手掂著置於左側的白磁色刀鞘,獲得這副形似人類的軀體後,他常會確認著「數珠丸恆次」作為刀刃的重量,這個舉動的原因能有很多種,然而現在的情形應該是……

  「真桃小姐,是我。」

  數珠丸恆次邊將手搭在拉門的中線,邊朝門內低語,然後不待審神者回應便擅自打開了門。

  立在榻前的油燈因開門帶來的氣流而產生劇烈的晃動,搖曳的火光映照著審神者蒼白許多的病容,他以腳撥開了散落滿地的紫花來到審神者的面前,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了一片蒼藍,對焦於數珠丸恆次臉龐的瞳孔反射著赤橙色的燈火,彷彿她的眼裡燃著另一團朱焰。

  「數珠丸先生?」以往笑得恍若烈日般耀眼的審神者,那聲啞著嗓子的稱呼明顯有氣無力。

  「我在。」

  「你是聽了長谷部的話才來看我的嗎?」

  「是。」

  「沒事的,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病。」話語方落,審神者側頭又嘔出一株花,「但是、數珠丸先生因為擔心而來探望,我還是覺得很開心喔。」

  藥研藤四郎應該看出那是什麼花了。

  數珠丸恆次慢慢半跪在審神者仰躺的臉龐前,面容溫柔和善地問著,「您認為我若親吻您能病癒嗎?」

  審神者望向他的神情浮現了難掩的訝異,須臾又恢復原本虛弱淺淡的笑容,「數珠丸先生對我來說非常重要,說實話、我並不曉得自己是否喜歡你。可是,你會這麼問是打算試試看嗎?」

  顛茄。

  藥研藤四郎離開後他又搜尋確認了一次。

  審神者吐出來的花是顛茄。

  帶有憐惜的指尖輕輕理著她散開的墨黑髮絲,壓低身軀的數珠丸恆次重重吐出的溫軟氣息拂向審神者的眼瞼,她不由自主地閉起了眼睛,那陣柔和得像要讓人溺於其中的清爽聲線清晰地響在耳畔。

 

  「真桃在哪裡?」

 

 

 

04.

 

  「你覺得『愛』是什麼呢?因為沒有經驗,所以想要體驗;因為心有悸動,所以行動是很脫離常理的事情嗎?媽媽可以跟爸爸接吻做愛,但我看得出來、媽媽並不『愛』爸爸,你會覺得我明明不曉得什麼是愛卻說那不是愛很奇怪嗎?我就是看得出來,因為媽媽也不愛我。可是,我不覺得不被媽媽愛著就是一件不幸的事情,在現世那裡、很多殺人案件是因為沒能被愛而互相殘害對方。說實話,當我發現媽媽不愛我時反而鬆了口氣,心裡自然而然出現了『太好了!』的聲音。因為那樣就表示,我不用去愛媽媽,我沒有必須愛媽媽的回饋,我沒有一定要愛媽媽的義務。作為生育我出來、撫養我長大、給予我成長自由的她,我是喜歡的喔,這也不是謊話或表面話,我是真的喜歡她。但是,那跟所謂的『愛』又差了一大段的距離。我啊、想要明白想要了解想要親身體驗什麼是愛。在死掉以前,我想要知曉什麼感覺能被稱作『愛』與『被愛』。」

  她朝著虛假、被偽裝、不切實際的天空伸長了雙手。

  明曉得十指所及一無所有,她仍然嚮往著無形的事物萌生了欲求。

  「所以,那種『好奇』就是不可想望的貪心、就是邪惡下賤的欲望嗎?數珠先生。」

 

  那是極其貪取卻又澄澈無毒的祈願。

 

 

 

05.

 

  「……我有哪裡……不像那個賤貨…………」

  她該整理下寢室。

  在櫥櫃後方找到另一把無銘刀,依舊面帶溫和的數珠丸恆次默然地想著,垂下的視線再度投向咽喉及四肢皆被插著刀,完全動彈不得的「審神者」,披著審神者外皮的某個存在。

  「那孩子、不會用『數珠丸先生』這個稱呼。那麼,我已經回答了一個您所提出的問題,能否請您也回答我唯一的問題。」親切回應著對方的數珠丸恆次動作自然地拔刀出鞘,並不留戀刀刃所折射的光點也不因眼前的景象而感到滿意,僅僅是富有耐性地重複著最初的提問,「請回答我,真桃在哪裡?」

  「那種傢伙、就算死了也無所謂……你們還有我這個審神者!我就是這座本丸的審神者!--不對,她根本不應該存在的!我才是真正的審神者!」大叫著咳出的紫花漸漸染上鮮血的漸層色,她因憤怒而瞠大的雙目模糊地投向某個不可視得的虛空。

  也就是說,真桃應該還活著。數珠丸恆次暗自忖度,又是一問,「她在哪裡?」

  「只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喚醒你的就是我了!我才是你們的審神者!是她奪走了我應得的位置!」

  仔細觀察著後頭吐出來的花一離開主體便枯萎,數珠丸恆次不認為她願意在僅存的時間裡回答問題,於是他轉身打開櫥櫃,翻出真桃習慣收在裡頭的電子產品。真桃曾經告訴他如何使用,手指游移於投射的鍵盤,數珠丸恆次專注地斟酌著信件的內容。

  「--你不想要審神者嗎?」原本猖狂淒厲的聲線驟然轉為極其微弱的探問。

  再次俯身湊向床榻前那位不知名的女性,數珠丸恆次低掩的眸裡沒有半點憎恨或厭惡,夾雜著些許苦痛的柔情彷彿能溢出溫熱的泉水般,他將沾有丹血的顛茄花放在她變得凌亂的髮梢間。

  然而,她看不到自己在那雙眼裡的倒影。

  她不曉得眼前的佛刀究竟在凝視著什麼。

  本欲握住她似乎痛得發抖的手卻因雙肩都被刀刃固定而不得不放棄,面色憂傷的數珠丸恆次以毫無起伏的語氣,輕緩卻又慎重地說。

  「你應該難以明白我所奢望的『那個』,並非審神者,亦非審神者的愛意。我、唯一的貪欲是--」

 

 

 

06.

 

  「訊息是你傳的嗎?」

  數珠丸恆次邊表現出困惑的模樣,邊答得平靜,「是的。」為了讓現世那側的人員盡快了解到事態的嚴重性,他刻意在信末留下署名。

  「……那孩子太寵溺了。」小聲嘀咕著的金髮女人,白淨指尖像是斟酌著不耐的拍子打響了紙作的菸盒,向來面無表情的容貌卻沒有明顯變化。

  她緩緩抽出一根香菸,自顧自用打火機點燃並抽著,然後她用某種彷彿注視無機物的漠然眼神望向身旁的數珠丸恆次。

  「你喜歡她嗎?」

  「她是我理當應的劫難。」

  「曾經……」她幽幽地說,自紅唇間吐出的白菸像是供於佛前的檀香模糊了她的神情,訴說的語氣沒有鋪陳或者個人情感,「有個審神者喜歡上了本丸裡的刀劍男士,她與那個刀劍男士兩情相悅,然後就死了。」

  數珠丸恆次靜靜垂下眼簾,優雅的身姿依舊沒有半點動搖。

  「你應該覺得前後文沒有因果關係吧?不,是有關係的。『因』是她喜歡了誰,『果』就是她死了。」挟著菸的手伸向了正坐於面前的佛刀,她淡淡笑著的表情並不像是嘲諷,輕軟的音調猶如自言自語地說,「希望真桃和你不會步上同樣的後塵。」

  女人那雙若綠色的眼裡揉入許多醜惡的情緒卻又顯得那般的堅定不移,數珠丸恆次第一次看見她便曉得這人死後必將墜入地獄,與複製品的自己是否具有佛性並無關聯,僅僅是直覺使然。

  「澄海小姐,若『我』能在佛前許願,我會許下的願望、自始至終都是同一個。」

  數珠丸恆次緩緩抬起慣性低垂的眼簾,一瞬不瞬地凝視著那個將真桃留在本丸任其獨活的親生母親。說實話,他並不憎恨她,甚至能輕易說出她的優點;更何況,當事者的真桃毫不介意她對自己的教育。

  但是,數珠丸恆次渡不了神田澄海,如同他擁有恍若人類的身體卻不得涅槃。

  「是嗎?」澄海猶如對玩具喪失興致的孩子,漫不經心地低喃著。

  她捻熄了菸蒂,最後遺留的話語彷彿平靜無波的水面,於是數珠丸恆次不能確切捕捉到、他自身倒也無意探究神田澄海的真意。

  「希望你和她都不會自食惡果。」

  他腦裡浮現了那孩子燦笑時那雙悄然明亮的新橋色瞳孔。

 

 

 

07.

 

  最後,數珠丸恆次是在馬廄的木箱裡找到昏睡的真桃。

  那些有毒的顛茄花被一株不剩地清理掉,審神者的寢室也在她康復回到本丸前完成消毒,因中毒而被隔離觀察的壓切長谷部也恢復本來的樣子,考量到他若是曉得自己未能正確辨別審神者,甚至成為本丸唯一中毒的刀劍男士,可能會愧疚到當眾自盡,所以在祓除毒素後他們心照不宣將這起事件當成秘密保守。

  被服用大量安眠藥的真桃幾度昏睡幾度清醒,久未進食的身體亦十分虛弱,但在現世儀器及科技的醫治下終於平安醒來,恢復活力後又開始一如往常地製造壓切長谷部的困擾。

  「說實話啊,我覺得長谷部居然會相信那種不切實際的假話也真有趣,會吐出花的病聽起來就很像文學小說的橋段,所以愈是嚴肅的人,愈容易被騙。假設花吐症是真實存在的話,我吞下草莓的種子就可以吐出草莓嗎?」

  「不會,視種類會分解成糞便,或是直接排泄而出。」數珠丸恆次蓋起閱讀到一半的草藥相關書籍,對那個病剛痊癒便倚著窗台晃呀晃的審神者,淡淡地下了指令,「下來。真桃。」

  被責難的真桃並未露出不悅的表情,反而用著期待及興奮的眼神,朝她的初鍛刀伸長了雙手,「數珠先生抱我的話,我就下去。」

  「好。」

  對數珠丸恆次來說,這種程度的要求僅能說是帶有些許任性的撒嬌。在合理的範圍內,他會容許審神者的奇特要求;若是親吻能治癒審神者,他會毫不猶豫地試驗,她也是。

  被抱下窗台的真桃難得安分地縮在他的懷裡,數珠丸恆次看得出她沒有離開的動作,儘管不明白其中緣由卻也不打算出聲催促。

  「數珠先生能認出那不是我,真的太好了。」
  「我很明白,長谷部對『我』是誰並沒有深究的欲望,對他來說,就像是審神者甲換成審神者乙那樣子,就算哪天換成審神者丙應該也分不出差異吧?他所重視所保護的僅僅是『審神者』這個空殼。」
  「藥研跟不動應該也差不多,他們的某個部分早已連同前任審神者一起死去,剩餘的部份被這裡的機制給硬是留了下來,現在的他們就像是金魚那般空虛地吐著氣泡,像是活著又彷彿已經死絕。」

  「真桃。」數珠丸恆次以極輕的嗓音喚著審神者的真名。

  他白皙得病態的雙手溫柔地捧起她的臉龐,帶著笑容的真桃神情豁然。

  「我不怪他們,也不討厭他們。他們只是像我一樣作出了選擇。」

  「我明白。」

  「好啦!結束這個話題。」她俐落地起身離開數珠丸恆次的懷抱,推開阻隔用的拉門後望著隱藏的書櫃吐了口氣,「數珠先生已經看完的書就整理掉吧,不然新申購的就放不下了。」

  低垂的視線中,盈滿著並非情亦非愛的溫柔,數珠丸恆次微笑地摸著真桃的頭。

 

 

 

08.

 

  數珠丸恆次所奢求的、傾盡所有都要祈求神佛的是她一生安穩。

  數珠丸恆次不願她懂得世間險惡,不願她深陷汙穢泥沼。

  他僅求她無病無傷無苦無痛無悲無淚。

 

  數珠丸恆次願神田真桃,百年一世仍是最初那個拉著他手指笑得天真無邪的女孩。

 

 

 

 

 

 

 

-99.

 

  她坐在病床旁的椅子,泰然自若地看向那個兩眼無神的女孩。不對,這樣還能被稱為人嗎?她事不關己地想著並來回打量那些裸露在外的肌膚,大多因長期被餵養的毒素給侵蝕成詭譎的色塊,任誰來看都會判斷這個患者早已病入膏肓,僅僅是在呼息間倒數著僅存的生命。

  躺在病床的女性--對方還能被稱為人類嗎?胃袋被植入顛茄的種子及複雜的咒術,消化系統乃至於身體機能已被影響極深,打入血管的營養劑會自動轉變成種子的養分,那副模樣還是人類嗎?--隔了許久才發覺她的存在,那人貌似想朝她吐口水卻嘔不出半點液體,只得放聲咆哮。

  「神田家的母狗來幹嘛!說穿了,妳就只是生了一隻無能小狗的下賤母狗!」

  「哈哈哈,真是有趣的形容。」笑得開懷的她替那番發言拍手叫好,然後慣性地交疊下雙腳,「但是,那孩子是不是『無知的幼犬』呢……唉呀,真是可惜,妳應該是看不到了。」

  「賤貨!連自己的女兒都能是妳用來攀權附貴的工具!」

  她將帶黑的橘金鬢髮撩至耳後,起身湊向對方那雙已經不能視別物體的空洞眼睛。

  「我用盡心力養育的『那個』可是能成為神田家最優秀的繼承者,同時也是刺殺神田家的最強利刃,所以說--」伴著驟然而止的話語,她抬頭望向天花板角落的攝影機,微笑著將所有話語含在模糊的嗓音裡,「不要對真桃出手,她不是『你們』能輕易捏碎棄置的人偶。」

  「神田澄海!妳就是這樣回報給予妳恩惠的神田家嗎!妳會不得好死妳會下地獄被業火焚燒到骨頭都不剩妳--!」

  她微微一笑,伸出雙手扼住了色調斑駁的脖頸,任由對方狼狽地扭動著身體卻掙脫不開。

  「在我成為『神田澄海』時,我就沒有想過自己可以安然死去。但是,我不打算讓你們看見我的死狀,我會活得比你們都要長壽,我會看著你們被連根拔除在歷史的土壤裡,我會在你們的墓碑刻下世間最惡毒的評語,我會讓你們這些又沒用又無能的水蛭死於最污穢的泥沼中,我會讓你們仰望著我最燦爛的笑容死去。

 

  『然後,我就可以走入地獄。』

 

 

 

 

 

  #花吐き病
  #審神者に扮した敵が現れた時の刀剣男士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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