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卍|千椛】 青春末日

|千冬夢
|夢向創角 澤百椛

 

 

 

 

 

01.

 

  「千冬,載我去轉轉。」

  不久前曾與他經歷激烈爭辯的澤百椛,若無其事出現在他家門前的畫面,使他的大腦霎時產生了極大的混亂。見他怔愣著沒有回應,她伸手指著那台停在院子的機車,字字清晰地說了第二次。

  「千冬,載我去轉轉。」

  她的音調向來平穩卻又顯得高傲--那傢伙講話就是那麼不招人喜歡--場地圭介有時會用厭惡的表情數落著她,但他曉得場地聽似不滿的語氣裡始終帶著一種外人難以讀懂的情感,所以他也未曾討厭她說話的模樣。

  他啞然凝視著她轉頭望向機車的側臉在燈光的映照下,那塊烏青更顯鮮明。

  松野千冬記得自己後來應該是輕輕地回了一聲。

  ──好。

 

 

 

02.

 

  他第一次見到澤百椛是在場地家。

  坐在客廳捧著學校作業靜靜沉思的她,神情自然得像是待在自己家一般,直到瞧見場地圭介露骨的不悅視線才打消他內心的揣測。

  「妳又來幹嘛?」

  「先別吵,我快解開這題數學了。」她邊說移動著手中的原子筆落下墨水。

  「不想回家的話去找三谷也行吧。」

  「誰說我不想回家了?」

  就算被眼神兇惡的場地狠狠瞪著也不覺畏懼,她啪地一聲蓋上作業本,抬起頭來正要繼續說話卻再看見場地身後陌生的松野千冬而倏地止住。那雙冷漠的青藍眼睛毫不客氣地上下打量著,被不太禮貌地審視著的千冬也回以一個挑釁的眼神。

  「喂百椛,妳沒吃掉我的拌麵吧?」

  「……我對那種東西才沒興趣。」猶豫幾秒後她別頭移開了目光,轉而語帶不屑地回答正在翻箱倒櫃的場地,「櫥櫃沒有的話,你先前不是藏了一包緊急糧食在排水管後面的油漆桶裡。」

  「好像有這麼回事。」

  「自己藏的就要記得啦。」

  撕開紙碗蓋的場地瞥見千冬還杵在原地不動便直接開口下令,「千冬,先去坐著。」

  「千……冬?」她側頭瞧了千冬一眼。

  「對啦,他叫松野千冬、不久前剛認識的學弟。」邊在拌麵碗裡沖入熱水邊說,「那傢伙是百椛,三谷的鄰居。」

  「留級的人可不會有學弟。」

  三谷隆是東京卍會貳番隊的隊長,那是加入不久的千冬也曉得的基本常識,但他不甚明白場地避重就輕的理由卻也無意深究。

  「哦--松野千冬?」她若有所思地撐著臉頰,唇角緩緩浮現的猖狂笑容與場地痛揍人時的模樣有些相似卻又有著女性特有的氣息,「『千冬』這個名字還不錯的嘛。」

  澤百椛不是個常笑的人。

  直到後來他才發現那天衝著自己綻開的笑花猶如夜曇般稀有。

 

 

 

03.

 

  松野千冬認識他們兩個不到一星期就發現場地圭介與澤百椛並沒有在交往,她跟關係較為密切的三谷隆及龍宮寺堅的互動也約莫是那個樣子,儘管他有些不懂看似冷酷的百椛為何偏要死黏著場地卻也沒打算涉入他們的關係當中。

  然而那天當他醒來後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個陌生的客廳,零碎的畫面間或著身體的痛覺一併襲來,眩暈的感覺尚未消散前,身旁那聲雲淡風輕的「千冬」倒是讓他的大腦驟然清醒。

  不知為何、她一開始便習慣直接用名字叫他,三谷隆第一次偶然聽到時,先是驚訝地張唇欲語又像是意會到什麼似的笑開。

  「腦袋沒事吧?」

  千冬有些渙散的目光慢慢對上她臉龐的貼布後,開始運轉的大腦終於想起不久前發生的事情。放學後正要去找今天沒來學校的場地卻在暗巷被幾名不爽場地的高年級生堵到,儘管對方有著人數上的優勢,他還是將狠狠痛揍他們一頓,直到他聽見誰叫了一聲場地--記憶倏地中斷。意識到自己居然中了那麼爛的招數,千冬不禁懊惱地捶了下牆壁。

  「喂,要對我家幹什麼啦?」

  「……抱歉。」被嚇阻的千冬反射性回答,「這裡是妳家?」

  「對,我本來打算去找圭介扛你回他家,但圭介不在,只好叫十海先將你移來我家了。」見千冬有些困惑的視線,她補充,「十海是我弟,他剛去超市買菜了。」

  釐清現況的千冬正打算起身準備離開,後腦勺傳來的疼痛又使他無力地往後跌坐在地。

  見狀,百椛伸手壓著他的肩頭說,「不行的話就再休息一會吧,我家再小倒也不至於容不下一個松野千冬。」

  「……是妳幹掉那些人的嗎?」

  儘管偶爾會跟他們玩在一塊,但名義上澤百椛不是東京卍會的成員,更何況她是女的,那種打架鬥毆的場合自然不會找她來,所以他並不曉得百椛是否擅長打架。

  「沒有,也就解決了偷襲你的那一個。」百椛淡淡地哼笑一聲,「因為我有厲害的朋友教我打架。」

  「場地哥嗎?」

  「圭介才不會教我,小隆隊裡那個姓柴的姊姊。」

  千冬的腦裡僅隱約浮現個模糊的容貌,剛要努力回想那個姓柴的五官,百椛不自然的呼吸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千冬,你要看好圭介。」自作業本抬起頭來的百椛異常正經地凝視著他,千冬彷彿在那雙同色的眼瞳裡望見自己的身影。

  「那是當然的。」千冬毫不猶豫地答得堅決。

  她輕輕地笑了開來,他已經想不起那時的澤百椛究竟說了「謝謝」還是「說得也是」,唯有她低垂的蒼藍色眼裡盈滿的微弱光澤。

  時至今日都還清晰地存在於松野千冬的腦海裡。

 

 

 

04.

 

  在她坐上GSX250E時,他猛然意識到自己還是第一次與非東卍成員騎著重機在黑幕下奔馳。她沒有明確表明要去哪裡,松野千冬自然不再多問,沿著市區的街燈發動引擎駛入朦朧的光影當中。

  當張狂的風聲間或者人們的談話聲響粗暴地傳入耳裡,他的腦海不禁浮現澤百椛那天因憤怒而扭曲的容貌,爭辯的開頭只是她在場地圭介的告別式上那句「圭介就是個大混蛋」,他壓抑著又要潰決的眼淚替場地辯駁,再來的記憶已經有些模糊,但他們兩個差點在靈堂前打起架來。

  他對場地圭介的景仰如同東卍成員們抬頭望著無敵Mikey的角度,亦如同他始終待在他們兩個身後的專注目光。澤百椛就像是場地心臟的一根魚刺,明明摘除會讓自己舒坦一點,但他還是留了下來;身為場地的副手,他將一切盡收眼裡。

  「千冬,停車。」

  她拉住自己前襟的瞬間,千冬不自覺緩下油門,車停下後百椛也自動地跳離後座。

  「那傢伙……」停頓一會後她帶著淺淺的笑意繼續說,「圭介的機車坐起來還蠻舒服的嘛。」

  「場地哥沒載過妳?」千冬反射性地回問,但在搜尋大腦資料庫後錯愕地發現自己確實不曾看見場地載她的景象。

  百椛的一聲哼笑算是回答,「那小子被關到少年院後,圭介就開始什麼都不說,一直跟我保持距離。我恨死羽宮一虎,但我更痛恨圭介。」

  剎那間他突然意識到,澤百椛所歷經的痛苦煎熬並不亞於他們。然而無論是他、青梅竹馬的三谷隆或者最得她信任的龍宮寺堅,沒有半個人見她掉下半滴眼淚。他去場地家牽回機車時場地的母親說,她在停屍間緊握著場地圭介於盛夏中冷冰僵硬的手,什麼話也沒說,連呼吸聲都微弱得像要窒息一般。

  她慢慢地點燃一根香菸,莫名蒼白卻又咬得帶點血紅的嘴唇吐出一縷白煙。

  「千冬,我喜歡你。」輕輕撥開他凌亂瀏海的手指溫度使千冬感到莫名的安心,那雙冰藍色的貓眼難得溫柔卻又異常寂寞,「所以,你絕對不可以離開我。」

  別跟圭介一樣。

  千冬在她被煙掩蓋的雙唇裡讀出了這句低喃。

  於是,他又想起那個染上橘金光輝的傍晚,澤百椛像極場地般的自信笑容,以及那雙曾經握住場地屍體的手,擦過自己額頭的觸感。

  那並不是什麼庸俗的告白。松野千冬心想,但曾經被他無視的心悸感又再度湧上心頭。

  他可能還是喜歡澤百椛的。

  如果說澤百椛是場地圭介的軟刺,那場地圭介會是澤百椛傷及見骨的青春碎片。

  但松野千冬喜歡著的便是那個極其倔強又不輕易示弱的澤百椛。

 

 

 

 

 

       Fin.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